吕艳茹
从乡卫生院调进市医院做护士,工作条件与从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,我的专业技能也达到了炉火纯青。
可是,不久我便发现,与从前所接触的那些憨厚朴实的农民患者相比,城里的病人大都对护士多挑剔少宽容,多疑虑少信任。往往筋疲力尽地忙碌了半天,也换不来一个感动的笑容,而一个小小的疏忽,哪怕是由于患者自身血管问题而导致的未能一针见血,面对都会是愤怒的白眼或尖刻的指责。
以诚换诚,说起来容易,做起来却艰难得多。当我热情如火地将一位早期胃癌患者迎进自己负责的病室,刚刚开口说今后由我做您的责任护士,患者的儿子——一位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人便满腹狐疑地发问:“你这么年轻,不是实习生吧?”
忍着心头的不快,我微笑回答:“不是的,实习生不能单独承担治疗护理任务,我已经有三年的工作经历了。”
手术之后,患者开始做化疗,使用的是300多元一支的进口药,每次输液用两支。药房一次投三天的药,都由总务护士统一保管,中年人却提出要自己保管药物,我征得护士长同意便满足了他的要求,每天配药前由他把两支药交到我的手上。可是,他将药交给我之后并不离去,总是透过治疗室的门玻璃向里面张望,直到我配药完毕才走回病室。我百思不得其解,同事苦笑:“怕你配药时克扣呗,常有患者家属这样疑神疑鬼的呢。”
天啊,我只觉得气血上涌头晕目眩!工作三年多,患者从来都对我信任有加,何曾面对过这样虎视眈眈的目光?别说治疗室里人来人往,就算是一个人配药,还有良心和职业道德在监管着自己呢,谁会拿患者的生命中饱私囊?
又一次见他站在门边,我觉得怒火中烧,却又不便发作,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在脸上,我走过去问他:“您有什么事吗?”
他尴尬地笑笑:“没事没事,你忙吧。”
做完上午的一切工作,我去公用水房接水,看见中年人正低头在医用垃圾筐里翻找。医用垃圾除了要焚烧销毁的一次性用品和污染物,药品包装类的都集中在水房由卫生员统一处理。不再监视我配药,他居然会想到翻找空药瓶的主意,我故意咳嗽了一声,他抬头见是我,脸一红,掩饰道:“扣子掉了,我找找。”
走出水房,不由满腹悲凉。但是设身处地想想他对父亲的无微不至,想想也曾有护士中的败类克扣患者药品的行为见诸报端,又觉得一切都情有可原。怎样才能不露痕迹地打消他的重重疑虑呢?我开始苦思冥想。
第二天,端着治疗盘走进那间病房,做输液准备的时候,我装做不经意地将两支精美的空药瓶递给常常陪伴爷爷的小女孩儿:“好不好看啊?阿姨已经冲洗干净了,你拿去玩吧。”
中年人喜出望外地看着我,连忙鼓动他的小侄女儿:“快谢谢阿姨吧。”
第二天,再从他手里接过两支药时,我看见 商标的一角都有一道人为的划痕,但我未动声色,配药之后,完璧归赵。中年人看着侄女儿欢欢喜喜地拿过这特殊的“玩具”,眼里闪过一丝羞愧,但更多的,是感激。
患者出院时,护理部收到了一面锦旗,上面写着:“感谢善良纯洁的白衣天使:妙手祛病痛,仁爱解心忧。”